“走读桐乡”第三站:乌镇
雨下了一夜,终于不用开电瓶车了。早起,陈勇兄一家来带我,赴乌镇。说走就走的旅行,哪有这么难!
先去北栅马道弄,访严辰故居。从席行路折西落北,前面就是乌镇公园,雨一直下,想起陈简斋的诗:一路繁花相送到青墩。一路细雨相送,因为身在汽车里,倒亦别有风味。
乌镇公园前面这条路,我以前来过,大概是因为有着“老派文人的腐朽清高思想”,只关心“烂石头破房子”,对于寻常巷陌并不十分留意。徐佩珠老师说,这个排骨面店开了很多年,味道特别好。我听了,只恨自己今天早饭吃得太饱了。
马道弄西的河,叫车溪。
车溪是老底子乌镇、青镇的界河,河东为青镇,西为乌镇,今之所谓乌镇,乌青两镇之合称也。
乌镇、青镇,宋代时候都已为浙北巨镇。南宋薛季宣《浪语集》说乌镇:“虽曰镇务,然其井邑之盛,赋入之多,县道所不及也。”《至元嘉禾志》说青镇:民物蕃阜,塔庙桥道,宅地园池,甲他镇戍。所以明朝嘉靖时候,施儒建议朝廷,设立乌镇县,虽然没有实现,但几十年后,乌镇设了同知衙门,五品官,比知县大。
“走读桐乡”大部队会师,浩浩荡荡开进马道弄。
严辰隐藏在历史里,他的故居隐藏在乌镇。转一个弯,再转一个弯,严辰故居到了,要不是陈勇兄领路,真的很难找到。
先来一张合影,徐佩珠老师拍摄,“油纸伞主”闻海鹰老师说:随意站,郁兄上次说了,民国拍法好看。
右起,从最丑的开始:我、闻海鹰、张天杰、陈勇、夏春锦、俞翔、陈梦佳、钟天、朱娟悦及其千金。
陈勇兄从小生长乌镇南栅,是乌镇文史的活字典。他介绍说,严家从严辰的曾祖严大烈迁居马道弄,老底子这里牌楼、旗杆很多,这个房子是严辰手里造的,他一生清贫自持,房子造到最后,还向妹妹家借了银元,才最终完工,严辰是咸丰九年()进士,授翰林院庶吉士,这个房子,是乌镇名副其实的“翰林第”!
废墟,至少是真实的。一百多年过去了,即使意外,也在意料之中。
石板缝里透出来的青草,是活着的文学。
乌镇严家,是地方名门望族,忠臣义士才女节妇,萃于一门,了不起。严辰(—),字淄生,号达叟,咸丰九年进士,没做几年官,就辞官返乡,一生事业,均在地方,凡赈灾、兴学、造桥之类的义举,无不倾力为之,尤其是他凭个人之力,历时十年,编撰了《桐乡县志》,至今还在派用场,我最早与严辰的亲密接触,即从《桐乡县志》开始。
严辰故居与乌镇公园一墙之隔,公园里的树,郁乎苍苍,不觉叫人想起庾子山《哀江南赋》里的句子:日暮途远,人间何世;将*一去,大树飘零。。。。。
严辰故居的东面,阶沿石还整整齐齐,不知老底子是否严家的宅基?
一条小弄堂,牌子上写着两个地名:汤家埭、马道弄15号。章太炎先生的夫人汤国梨,乌镇人,故居不知是否在此?
这块石头,派什么用场?旗杆石?大家讨论无果,但总是有名堂的。
再往东走几步,本年度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。
说时迟,那时快,雨突然停了,太阳露了一下脸,光彩照人,就几秒钟,雨继续下起来。这样的景象,叫我相信:有的人死了,他还活着。
跟随大部队,从马道弄出来,继续往南,过修真观,刚好在演花鼓戏,《陆雅臣卖老娘》。“油纸伞主”闻海鹰老师说,这个唱腔跟我们小时候有点不一样了。
再往南,到张同仁,这是南栅的大宅,气派,一看是好人家。门额上的“长宜子孙”四字,还清晰可辨。陈勇兄说,张同仁只发达了一代人,第二代就败落了。我听了,倒特别羡慕那个败子,把这么大的家当败完,真是前世修来的洪福,哎,如果是我就好了。
张同仁的边弄,尽管淋不到雨,总叫人想起丁香一样的姑娘。
张同仁往南,桥北的房子,陈勇兄说:张森生先生的故居。
前几天刚刚读完张森生先生的《梧桐乡是凤凰家》,站在这里,看看老房子,如看书,想起张先生在世时候的样子。
与张森生先生故居隔河相对的是沈家厅。陈勇兄说,现在只剩下这片地砖,民国时期,意大利进口的。沈家厅的主人沈耆洛,清末举人,民国初年浙江省参议员。画家沈苇窗就是这一支的人。
沈家厅南隔壁,是丁家厅。丁家最出名的人,丁士源(—),民国风云人物,百度上的介绍木老老。
沈家厅,后来成了公社礼堂。陈勇兄、钟天老师都说,以前这里放电影,年轻时候常来,特别热闹。
老礼堂的门墙上,写着一篇好文字,特别想认识这个作者!
这个桥,叫永兴桥,俗称“箍桶桥”。现在河道填掉了,看不出是桥。陈勇兄考证,此桥是乌镇最早的桥,始建年代当在宋朝以前。我呢,很简单,两个凡是,凡是陈勇兄肯定的,我都认为对;凡是陈勇兄否定的,我都认为错!
过桥,进沈家厅,我喜欢看这样的天,看天只为看天,不为什么。
乌镇沈姓多,沈家造的厅也多,但不一定是同族。陈勇兄说,有的是炉头迁来的,有的是吴兴迁来的,有的是宁波迁来的。
沈家厅的边弄
从边弄绕出来,是周家厅,民国名医周孟金的故居。一位老先生,柳姓,祖上开药店的。陈勇兄上前招呼,老先生看了看,说:是小陈啊,长远弗见了,看老房子啊,哎,老房子弗蹲人,一来头就破败了,消去话伊,消去话伊。。。。
继续往南,过朱家厅。
浮澜桥,来过几次,雨天来,是第一次。
浮澜桥东,民国初年的发电厂,沈耆洛是大股东。想起我小时候的湘漾里,还没有电灯,看来乌镇领先于湘漾里至少七八十年!
站在洋房下,想起严辰故居的破败,读书人与有钱人,到底不一样。
这株树,好看,古镇应该要有这样的树。
浮澜桥往南,还有一段长长的老街,陈勇兄府上即在前面。夏春锦兄说:真好,这么安静!
过浮澜桥,弄堂口有一块碑,同治年间的禁*碑。
以前到乌镇,走到浮澜桥就回头了。到浮澜桥南的老街,今天是第一次。原来人生真的可以有无限的第一次。
看雨,想起夏至,这雨,似天长日久的思念。
章家厅,陈勇兄的老邻居家,今天中饭之地。
主人章耀星先生正为我们准备午饭,看他切菜烧菜,也是一种享受。
秀才人情,只能在此说一句:谢谢谢谢。
章家厅的后院。
门额:礼耕传家
滴水观音,也叫观音莲、隔河仙。正在开花,特别美。
院子里,种着很多有故事的花草,想见主人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。
滴水观音上有一个大师,他叫俞翔。
灶台在院子里,真实的人间烟火,想起小时候。
红豆杉,边上的,我不认识。
葡萄架,什么时候都是风雅的。再过一段时间,夏日清透,特别想再来这里喝茶。哎,又贪心了不是!
柿子树,一株,原来寂寞也可以如此优雅。
院子边的空地,以前是戴家厅。陈勇兄说,戴家厅是明朝建筑,拆了,宋朝时候,青镇土地庙就在这个位置。
吃饭,菜肴丰盛,范厂长不在,哪里吃得完呢?然而主人章耀星却一直在烧菜,一个一个上来,叫人感动而惭愧。
据徐佩珠老师说,章耀星只吃早饭和晚饭,不吃中饭,他称为“吃扁担饭”,这个说法,第一次听到,今天经历了很多第一次,这个第一次尤其意外,隐约觉得,章耀星肯定是一个特别有故事的奇人!
这是乌镇的特色菜,喜蛋,第一次吃到,吾乡说的喜蛋,是另外一个东西。吃了一个,赞!又吃了一个,还是赞。第三个,留给张天杰兄,我也是一个有吃菜修养的人。
吃了饭,在边上抽根烟,雨一直下,看着门外的篮子,莫名其妙又想起那句话:原来寂寞可以如此优雅。
夏春锦兄说,李荣华老师邀请去她工作室,并邀晚饭。从章家厅出来,兵分三路,大雨,回桐乡,到李荣华老师工作室。
李老师热情,准备了新鲜的檇李,好吃。
吃了檇李,再赏画赏字,物质文明、精神文明双丰收。聊了会天,各自有事,回。说好的晚饭呢?特级大师钟天说:晚饭就留着下次来吃吧。真巧,我也是这么想的,终于跟上大师的节奏了。
“走读桐乡”继续前行,下一站去哪里?夏春锦兄建议:洲泉镇识村,访吕留良墓。。。。
郁震宏